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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68 赵家登门（第2页）

“我爸……”他终于挤出声音，“昨天走了。脑溢血，一句话没留下。可我知道他想说什么。”

他抬头，眼中布满血丝：“小时候家里穷，我妈早逝，我爸白天工地干活，晚上回来给我炒饭。他说‘别的孩子有妈疼，你有爸的炒饭’。我长大后出国、发财，把他接到身边，可他总说‘不习惯’，吵着要回来。我以为他是固执，现在才懂??他舍不得那间小屋，舍不得那口锅，舍不得……我小时候坐在桌边等他回家的样子。”

他打开那瓶白酒，倒了一小杯，放在桌角。“这是他最爱喝的牌子。我从来没陪他喝过一次。每次都说忙，下次，下次……结果，没有下次了。”

沈知白默默取出一只粗瓷碗，盛了半碗炒饭，放在那杯酒旁。“留着吧。”他说，“下次，他闻得到。”

男人怔住，泪水无声滑落。

那一夜，他又坐到天明，一口饭没动，一杯酒未饮，只是静静守着，仿佛在等一个永远不会推开这扇门的人。

几天后，饭馆收到一个包裹，没有寄件人，只有一张卡片：“送给所有等不到人回家的人。”打开后，是一叠手工制作的餐券，每张都写着不同的菜名，背面印着一行小字：“请替我，请他们吃一顿饱饭。”

柯林芳翻看着餐券，忽然发现其中一张有些不同??那是“蛋炒饭”，但背面多了一行铅笔写的字：“妈妈，这次我不嫌甜了。”

她鼻子一酸，递给沈知白。

沈知白摩挲着那行字，轻叹：“原来，原谅从来不需要当面说出口。有时候，一粒米，就够了。”

又是一个雨夜，雷声隐隐。饭馆即将打烊，门却被猛地推开。一个浑身湿透的小男孩冲了进来，约莫七八岁，怀里紧紧抱着一只塑料袋，里面竟是几片蔫黄的菜叶和半根胡萝卜。

“叔叔！”他喘着气，“我能……能用这些菜，换一碗饭吗？我妈妈病了，吃不下东西，我想给她做点好吃的……可我不会……”

沈知白蹲下身，轻声问：“你想做什么？”

“我想做……番茄炒蛋。”男孩低头，“妈妈说过，那道菜是‘太阳落在盘子里’，吃了就会有力气。”

沈知白牵起他的手，带到灶前。柯林芳洗净菜叶，小女孩帮忙打蛋。沈知白教他如何控制火候，如何让蛋液蓬松如云，如何让番茄出汁却不烂糊。男孩学得很认真，小脸被火光映得通红。

当那盘色泽明亮的番茄炒蛋端上桌时，男孩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。“好香……妈妈一定会喜欢。”

沈知白将菜打包，又塞进一碗白粥和一小碟酱菜。“送去吧，趁热。”

男孩跑出门，又突然转身，深深鞠了一躬：“谢谢叔叔！我长大也要开一家饭馆，专门给生病的人做饭！”

望着他远去的背影，柯林芳轻声说：“你看，火种传下去了。”

沈知白微笑：“食物是信使，它能把善良，一口一口，送到下一个路口。”

深夜，沈知白独自坐在灶前，翻开《人间记》，在最新一页写下：

“今日，七人来，七心归。食物非药，却可疗伤；饭馆非庙，却容忏悔。我们不做神仙，只做一碗热饭的守夜人。”

他合上本子，忽然听见厨房传来细微的响动。走过去，只见那只曾消失的流浪猫，竟又回来了，嘴里叼着一片枯叶，轻轻放在灶台上，然后蹭了蹭他的裤腿，蜷在旧棉垫上睡去。

沈知白愣住，随即明白??它是来报恩的。那一片枯叶，或许是它能找到的，最珍贵的礼物。

他轻轻抚摸它的背，低语：“谢谢你，还记得这里。”

月光再次洒落，照在门前那块青石板上，“我回来了”五个字在夜色中若隐若现，仿佛被无数双无形的手反复描摹，早已刻入石髓。

饭馆的灯，依旧亮着。

沈知白知道，明天还会有人来，带着破碎的记忆、未说出口的抱歉、藏了半生的思念。而他能做的，不过是点燃炉火，洗净锅碗，等待那一声轻轻的推门声。

因为在这个城市最不起眼的巷子里，有一间饭馆，不做招牌，不打广告，只用味道记住那些被遗忘的人，用温度接住那些坠落的心。

它不通高铁，不通地铁，不通互联网。

它只通人心。

而人心深处，永远有一条路，通往童年那盏昏黄的灯，通往母亲搅拌锅铲的背影，通往某个人笑着说“饭好了”的那一刻。

只要还有人记得，那顿没吃完的饭，这个世界，就永远有地方可以回家。

沈知白熄了大灯，只留灶上一盏小火，温着一锅米粥。他坐在门槛上，望着星空，耳边似乎响起无数细碎的声音??勺子碰碗的轻响，孩子说“好吃”的欢呼，老人含糊的呢喃，恋人相视而笑的静默……

这些都是，人间的回音。

他轻声说：“今晚，我也不关灯。”

因为，谁知道下一秒，会不会有一个迷路的灵魂，正循着这一缕炊烟，一步一步，走回人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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