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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刻,真说不好到底阿莫尔是鬼,还是季宵是鬼。
他们一个惊恐万状,另一个掌控局面。原先该有的恐怖景象在这小小的驾驶舱里诡异地倒转,而我余光一闪,看到了玻璃外一闪而过的影子。
有什么东西过来了。
这一次,不像是方才那样大张旗鼓,而是悄无声息。
我还是看着玻璃倒影里的季宵,察觉到他脊背细微的紧绷。如果这会儿不是夏秋之交,我大约不能注意到这个。但既然穿得薄,我就会察觉,季宵肩膀紧一紧,却还是用方才的语调和阿莫尔讲话。
“你是认真的吗?”季宵显得狐疑,“其实也有其他船员这么说。该死,难道一整条船上都是疯子?”
“不!”阿莫尔急切而焦灼的回答,“先生,你要相信我啊!这不是有人发疯,而是真的有‘东西’回来了!”
季宵沉默。
他缓缓抬头,看着阿莫尔背后的玻璃。
这一刻,季宵与外间的三个鬼对视。
那三个鬼朝他露出笑容,又抬起手,将湿乎乎、近乎变成肉絮的掌心贴在季宵面前的玻璃上。
但季宵面不改色。
他低低咒骂一句,说:“怎么可能!”
阿莫尔没有回头,所以他不知道——不应该知道背后发生着什么。
他还是显得战战兢兢、小心翼翼,问季宵:“先生,怎么了?”
季宵面无表情,嗓音平静,压抑着疯狂。
他近乎是在笑了,边笑,边往后退去。
“哈、哈哈——我竟然也成了‘鬼’吗?”
阿莫尔一愣。
他显得更小心了,轻轻叫:“先生?”
季宵的笑音蓦然止住。
他看一眼阿莫尔,眼神冷漠,像是在看一个死人。
我近乎被这个眼神点燃,但阿莫尔只会更加惊惧。
季宵问他:“我现在是什么样子?”
阿莫尔忐忑地回答:“先生,你就是原本的样子啊!你大约有六英尺高吧,”哪怕只从声音判断,我也能感受到,这个鬼船员正绞尽脑汁,来描述季宵的容貌,“你有黑色的头发,黑色的眼睛。你是一位英俊的男士,”他说得磕磕巴巴,最后干脆心一横,“先生,我不明白。”
季宵安静下来。
他看着镜子,抬起手,摩挲自己的面颊。
阿莫尔并不是多么驽钝的人,他很快从季宵的动作间察觉什么。
鬼船员问:“先生,你在玻璃的反光里,难道是另一个样子?”
季宵听到,蓦然转过视线,看向他。
他的语气有点阴森,问:“你呢?”
阿莫尔:“我?”
季宵冷酷地说:“你在窗子的倒影里,是什么样子?”
季宵此前的所有铺垫,都是为了这一句话。
阿莫尔如今的样子,任谁去看,都与“活人”无缘。
按照此前的规律,他会出现十五分钟。这十五分钟说长不长、说短不短。季宵当然可以选择拼尽全力,始终吸引他的注意力。但万一有所疏漏,让阿莫尔看到了窗户倒影中的自己,一切就都前功尽弃。
所以季宵另辟蹊径。
他直接告诉阿莫尔:船上出问题了。
所有人,都会在镜面上看到自己惨不忍睹的死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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