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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(第2页)

糖豆儿嗓子里赌了一口脓血,吚吚呜呜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,最终是春山来说:&ldo;用过刑,昨儿晚上早一五一十地招了,是白莲教里在余九莲手底下从过教的,早两月千方百计地让安插到庄子里来,林三不查,让人钻了空子。糖豆儿这厢,一来盯着干爷爷,二来有了消息也好传出去。早先干爷爷要递的东西都让干奶奶藏起来,与教里头断了联系,所以教中才有分歧,想着是……干爷爷多半要另起炉灶,白养了这么个人,才支使余九莲来与永平侯勾结,意图谋害义父。&rdo;

这么一说,陆焉便将这一溜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并串联起来。白莲教怎知他身上有利可图,又怎地突然间将周紫衣送上提督府,想来曾经当做救命恩人又敬又爱的人,原也是个包藏祸心,欲立而杀之的。

他突然间嗤笑,牵一牵嘴角,悄无声息,又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,恍然间他在一瞬之间老去,苍茫岁月,孤寂人生,都是苦。

他大约总是如此,一人来,一人去,无情也无爱,孑然一身。

春山低着头,不知怎地,不敢说话,亦不敢去看,鼻尖一酸,竟默默掉下泪来。

晚来天欲雪,夕阳红透了半个山头,一间朴素且简陋的屋,阳光透过薄薄一层窗纸,将他头上描金乌纱帽映出一道丹霞色的边,墨绿色背花窄袖衫将他本就苍白的侧脸,衬得益发惨淡,即便映着撒金落绯的晚霞余晖,依然找不出一丝血色。

他回过神来,淡淡开口道:&ldo;府里头,婚事准备得如何?&rdo;

春山道:&ldo;义父放心,有徐总管看着,万事齐备。&rdo;

&ldo;嗯,那便好。&rdo;闷着声,谁也不知他垂下眼睑那一刻,心里头想的是什么。

人生多数苦,少时乐,万般皆如此。

淅淅沥沥,窗外突然下起了雨,先是雾蒙蒙的一片,转而雨势渐盛,冲刷着红宫墙琉璃瓦。一场秋雨一场寒,落花满地,愁绪阑珊,不知这一场雨为谁哭。

月前才被关了禁闭,眼下又活蹦乱跳风风火火满京城乱跑,景彦是最不守规矩的,也不等通报,便大喇喇闯进景辞寝居内,好在时辰尚早,她穿戴整齐,窝在暖榻上与半夏两个描花样子打发时间。

听见门被撞得哐啷哐啷来回乱响,半夏连忙起身行礼,景辞仍旧画着一朵花开盛极的牡丹,眼皮也不抬一下,显是懒得搭理。

这两姐弟近来也不知为何,冤家似的一见面没说个三两句就开始吵,仿佛是从荣靖之死开始,他便恨上了她。平日里还好,现如今她心里头难受得很,更加不想与他做口舌之争。

没成想经验黑着一张脸,进门来头一件事就是把半夏撵出去,&ldo;你出去,把门带上,我有话要跟你们主子说。&rdo;

半夏回过头来,为难地看向景辞。

景辞依旧慢慢悠悠描着那朵牡丹花,淡淡道:&ldo;即便是家里头,也没有兄弟姊妹大白天关起门说话的道理。你若是有什么旁人听不得的话要说,那倒不如藏好了,烂在肚子里,我是不爱听的。&rdo;

&ldo;哼!&rdo;景彦绕过半夏,一屁股坐在她对面,横眉瞪眼的对住她,&ldo;甭装了,这京城里头一等的大事,小爷就不信你半点风声没听着。&rdo;

&ldo;旁人的事情再大,也与我无关,我的事情再小,今儿也要做完,我的丫头还跪着,你就大喇喇坐着不管,倒是在我跟前摆起官老爷架势。&rdo;她提笔,将花萼描画完全,垂下的睫毛忽闪忽闪,似一柄小扇。

&ldo;半夏起来吧,给三少爷上茶,当心点儿,可别烫着三少爷的舌头。&rdo;

景彦道:&ldo;知道你嫌我话多,但等我说完这句,你一定谢我!&rdo;

景辞道:&ldo;不必等你说完,这就叫白苏称上二两碎银赏你。&rdo;

&ldo;你‐‐&rdo;她一贯是牙尖嘴利的,他在这上头吃了不知多少亏,回回让刺得灰头土脸丢盔卸甲投降,但三番四次还要来战,真是可怜又可气。这一下气急攻心,要攥紧了拳头,喘上两口长气才能稳住,&ldo;得,你就嘴硬吧,等小爷把话说完,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。&rdo;

&ldo;原来三少爷是专程来看笑话,可真是辛苦辛苦,半夏来‐‐放了茶给你们三少爷捶捶腿,累着三少爷,保管你迟不了兜着走。&rdo;

半夏进也不是,退也不是,索性放下茶盏,说一句,&ldo;郡主同三少爷好生聊着,奴婢去厨房帮桂心看着药。&rdo;如此一溜烟跑了,留下景彦抚掌大笑,&ldo;你瞧你瞧,你这丫鬟养的胆子忒大,哪里听你的。你这人,也就只能挤兑挤兑小爷我,谁让小爷大度不跟你一介女流计较。&rdo;

景辞懒得答他,添了墨,给这朵牡丹花勾上最后一笔,成了形,才放下笔,抬眼看他,&ldo;说吧,究竟是哪一件天大的事,搞得这样一惊一乍的。&rdo;

景彦往前挪了挪,挑高了眉峰,压低了嗓,&ldo;你是真傻还是装的?陆焉娶亲之事传的满城风雨,你若不是聋了瞎了,能不晓得这个?也不知是什么世道,一个阉人娶亲,还能劳动满京城达官贵人竟相祝贺,就连咱们家,夫人也一早操持起来,生怕贺礼送得不当,怠慢了九千岁活祖宗,人一个手指头就把咱们国公府碾死。&rdo;

景辞显然吃了一惊,但好在经验自顾自手舞足蹈地说着,没注意她脸上瞬时僵住的笑容,但也不过是一眨眼功夫,便将疑惑与震惊通通藏在眼睛底下,留在人前的都是装出来的淡然若定。依然调笑道:&ldo;人家娶亲,你生的什么气。难不成真抢三少爷心上人?&rdo;

&ldo;他娘的,小爷生他哪门子的气!&rdo;景彦气急,脏话都出来,拍案而起,&ldo;你跟他不是……你们不是……管你们是什么,横竖我把话带到了,该怎么办你自己掂量。小爷走了,懒得跟你废话。&rdo;

一转身,风风火火要走,谁晓得到半路折回来,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,才问:&ldo;你脸怎么了?让人欺负了不成?说,是谁,小爷这就给你报仇!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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